锦年知几时

【盾冬】大型犬饲养指南 下(完结)

Vikaka:




美国队长失踪了。


与此同时,冬兵养了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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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啃自己的肉垫。


“好吃吗?”冬兵问它。


史蒂夫不作答,几秒后,它扭着脖子舔自己的蛋蛋。


“你真恶心,”冬兵说,他试图模仿同事哄小奶猫的语气,用的是听上去黏黏糊糊的罗马尼亚语,“你是不是最恶心的狗,嗯?”


史蒂夫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坐起来,凝视着他,摆出一副专注聆听的样子。冬兵伸手摸它的头,它一直仰着脑袋追逐冬兵的手掌,直到它的脖子无法再向后弯曲。


好蠢的狗。冬兵一边捋它的耳朵一边想。


它还会在冬兵房间门口尿尿,为了划地盘。而且它喜欢用鼻子拱冬兵的屁股,好像那里面藏着一根该死的肉骨头。冬兵在收留所接触过无数的狗,从来没有一条狗有这样的习惯。它们会互相闻屁股,那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如果闻得太久可能是试图追求。所以……史蒂夫把冬兵当成一条狗,并且在追求他?


得出结论的一瞬间,冬兵的脑子里闪过二百四十种不同语言的脏话。


除此以外,史蒂夫还算能让他忍受。它有敏锐的感知力,他听到冬兵系鞋带的声音就会立刻起身,还会主动叼来自己的狗绳。他能辨别什么是冬兵开罐头的声音,什么是和它毫无关联的杂音,如果是前者,它会狂奔而来并把鼻子挤进门缝,嘴里发出乞求的呜咽。


他能看出冬兵的情绪,当冬兵被低气压环绕,特别想一拳打烂某个人或者弄死他自己时,它会蹑手蹑脚走过来,在冬兵脚边坐下。冬兵无暇搭理它,它抬头,眨着眼睛,目光深沉。等好一段时间过去冬兵依然没有回应时,它就开始叫。


先是尖声尖气的呜咽,像极了空袭警报的声音,然后又发展成低沉的,带有指责意味的吠叫。它还会走过来蹭冬兵的膝盖,甚至直接把前爪放上去。如此这般,一点点得寸进尺,直到冬兵愿意搭理它,哪怕只说一句:“滚。”


史蒂夫便咧开嘴,继续蹬鼻子上脸。


冬兵会尽量控制自己不向它发泄,大多数时候他都能成功,如果不能,这条狗会突然站起来,用全身的重量压向冬兵。他们扭在一处,像两个醉汉一样踢打,一旦有空隙史蒂夫就疯狂舔冬兵的肌肤,脸、脖子、手,任何它能接触到的部分。冬兵好不容易推开它,它又扑上来,如此反复。


直到他们都受够了,躺在一起气喘吁吁。冬兵瘫在地上,伸出双手揉搓这只大狗的脊背:“……想散步吗?”


史蒂夫冲他摇尾巴。


“我们去散步吧。”


史蒂夫从他身上欢快地跳起来,蹦得老高。


 


冬兵在垃圾堆里捡到一个电磁炉,上面沾满了烧糊的不明液体,或者是呕吐物,清理不掉,但接上电以后还勉强能用。不明液体可能渗进了机器内部,有漏电风险,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冬兵认为自己是全天底下最擅长忍受电击的人。


唔,这是一个笑话吗?


冬兵居然编出一个笑话,听上去不错,他忽然有种把这个笑话讲给谁听的冲动。谁呢?


备选方案:金发的小个子。


这个冲动只出现了一秒就不见了,冬兵转过头,用脚尖碰了碰地上呼呼大睡的史蒂夫。史蒂夫睡眼惺忪地瞟他一眼,打了个哈欠。


冬兵感到有点无趣,不知道为什么。


他用他的工资买了一条牛肋骨,一些西红柿,洋葱,还有调料。史蒂夫不能吃盐,所以他先用清水煮熟牛骨,剔下牛肉,并花两分钟欣赏自己出神入化的刀工。用战术匕首削西红柿不是个好主意,数个月前它可能割开过某人的头皮,不过算了。冬兵把西红柿和洋葱扔进锅里,还放了奶油。


汤煮好以前,史蒂夫一直趴在他脚边等,渐渐它困了,张嘴打了个超巨大的哈欠。冬兵突然生出一个恶作剧似的念头,他在史蒂夫把嘴合上前悄悄伸手放在它的嘴里,史蒂夫打完哈欠发现上下颚合不上了,含着他的手一脸困惑。


它维持这个姿势,懵了几十秒。


而冬兵笑得直打嗝,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晚饭是西红柿牛肉汤,他享用有西红柿的那部分,史蒂夫享用清水牛肉。冬兵一边喝汤一边看刚捡来的报纸,上面有个大标题:美国队长失踪第十六日。上面说美国队长被敌人用一种生化武器攻击以后就不见了,其余复仇者焦头烂额。


蠢。谁让他要冲在最前面,没有人帮他看着点背后吗?


史蒂夫啃骨头的样子像吃到了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这画面让冬兵心情变好。他望向镜子,里头有个微笑的年轻人,长得非常眼熟,可能是冬兵的双胞胎之类的。


史蒂夫把它的碗舔得干干净净,打了饱嗝,还伸长了鼻子恋恋不舍地嗅着空气中的肉味。史蒂夫喜欢牛肉,而看史蒂夫吃肉会让冬兵心情愉悦。结论:需要经常给史蒂夫买肉。冬兵开始发愁,他的工资支撑不了这样的开销,他还想攒钱租一套房子,和史蒂夫一起搬进去。


他们总不能一直挤在仓库里。


一方面,冬兵为了生计苦思冥想,另一方面,他又为这样的思绪困惑。脑子里从来没有这么乱过,很多事项挤得满满当当,像一团相互纠葛的蜘蛛网。冬兵不习惯这样,以前他的脑子里干干净净,里头只有设定好的任务列表。


需要钱。冬兵得出结论。


有了钱才能照顾史蒂夫。


史蒂夫史蒂夫史蒂夫——


对,史蒂夫,我去码头打工就为了你的医药费,你倒是好起来呀?你看你连站起来打我都——


……好好好,别气了,我的错。


冬兵睁开眼,他的脑子里出现了新的碎片。越来越多了,就像把一块块拼图放在一起,展露它最初的形状。史蒂夫听见他醒了,走过来,紧挨着他卧下。他们互相依偎,冬兵喜欢这样,他会一直揉搓史蒂夫柔软的皮毛,一小时,两小时,除此以外什么都不做。


 


冬兵决定去抢九头蛇的基地。


那里头有钱,冬兵看见过,而且他知道哪里是防守最薄弱的地带,怎么突入,怎么在撂倒敌人以后安全撤离。拿九头蛇的钱没什么不好的,冬兵很清楚他不想回到那里,而且他没那么脆弱,不会见到几个章鱼标志就吓软了脚。


史蒂夫听到他要出门,立刻开始围着他打转。“这不是出去玩,”冬兵下了一道命令,“待在这里。”


史蒂夫发出不满的哼叫,冬兵决定无视他,快步离开收容所。他在身上和背包里藏了枪,一把蝎式,一把狙击枪,还有一把榴弹发射器。对了,他还可以在九头蛇的基地补充一下军备,如果不考虑立场,那里真是个超棒的后勤基地。


这帮九头蛇真的该好好练练了,一团散沙,居然让他毫不费力就突入了内部。他开枪打爆最近一个人的脑袋,然后蹲回掩体飞快地换弹夹。血溅出来有点恶心,不过比史蒂夫的口水好一点。


史蒂夫?


他好像听到狗叫。


冬兵以为是幻听,他再次开枪解决掉一个,猫腰向前更换掩体。他们有红外线侦测器,不过一枪过后走廊尽头的收发器就爆了,这样做是为了不引来增援,以防万一,他还毁掉了这里的通讯装置。


这下所有人都是瓮中之鳖了。


大部分敌人被解决之后,冬兵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开始翻找他需要的东西。好像又有狗叫,这次他真真切切地听见了。通风管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冬兵不声不响拿出枪,枪口正对黑洞洞通风管。


他看到一团毛,金色的。


然后史蒂夫跳了出来,冲他傻笑。


操。


它怎么过来的?还知道爬通风口?天底下有这样的狗吗?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一颗电击弹击中了他。好疼,疼,疼死了,是专门对付强化人的子弹。他趔趄了一下,又来一颗,操,浑身痉挛,膝盖发软,没办法发出声音。需要三十秒才能消除电击的影响,他应该庆幸这帮人想活捉他吗?他确实听见某几个人在说“资产回来了”。


眼前晃过一团黄色的影子,就像一阵风。史蒂夫冲上去了,操操操操操操操操。这条狗以为它是什么?他妈的美国队长吗?


更正:这是长了恐怖的牙齿和利爪的美国队长。它咬断了某人的喉咙,冬兵清楚地听见骨头断裂的咔哒声。而且它好快,太快了,普通人类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他发出一阵狂吠,扑到敌人,撕扯他们的咽喉。冬兵听见门外边传来脚步声。


该死的,他们在冲你开枪啊,史蒂夫。


冬兵扑过去,还是慢了半步,史蒂夫中弹了,它身上的毛完全变成红色的,全是九头蛇和它自己的血。它继续把一个袭击者变成尸体,对方可能觉得被怪兽攻击了,操蛋的史蒂夫咬起人来简直是条疯狗。它没有痛觉吗?冬兵决定挡在它前面,他的金属臂发出刺耳的校准声,想撕碎一切,砸烂整个基地。


本来他只打算拿点东西,现在他决定了,不留活口。


很快这里就只剩冷冰冰的尸体了,他拽起史蒂夫,这条狗的嘴还在往下滴血。它干呕几下,吐出几块碎骨,然后又满不在乎地朝冬兵吐舌头摇尾巴。它身上有两处枪伤,看起来很严重,但史蒂夫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正常。


说不定这条狗其实是个伪装过的杀手,和冬兵一样是改造过的产物。这么一想,它应该能成为冬兵的好助手。冬兵从来没有助手,也许他需要一个呢?


冬兵决定先回去,他拿走钱和需要的东西,扛起史蒂夫往外走去。碰到伤口时,这条狗不安地扭动了几下,看来它确实有痛觉。它不喜欢被人扛着,但冬兵的金属臂不让它挣扎。


它又趁机舔冬兵的脸了。


外头是深夜,冷,空气里全是湿漉漉的雨水的气味。冬兵扛着一条大得惊人的狗慢腾腾地走在街上,有个流浪汉看到他们了,低威胁,消灭?不。冬兵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觉得这样有点帅。


回去以后他洗了澡,然后拿剪刀剪掉史蒂夫被血污黏在一块儿的毛,他想给它包扎上药,但是……史蒂夫的伤口不见了。


他只看到刚刚愈合的肌肤。


 


会有人无聊到给狗注射血清吗?


不太可能。


冬兵目不转睛地瞪着那条狗,好像那是一颗定时炸弹。史蒂夫把下巴搁在地板上,委屈巴巴的样子。它从冬兵的视线里读出严厉,所以它想求饶,侧身一翻亮出肚皮等着冬兵摸他,可是冬兵不领情。


会有这种可能吗?结合这条狗与众不同的体型、愈合速度、力量还有反射神经。冬兵拿起被他扔到一边的报纸,上面报道过美国队长失踪的地点。同事曾说这条金毛满街乱窜直到有人报警,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两个地方挨得很近。


史蒂夫站起来,抖了一下身子,鼻子抽动着又想拱冬兵的屁股。新的记忆破茧而出,史蒂夫,金发的傻大个,美国队长。天,他就像突然得到了最后一块拼图,所有的记忆、画面都被还原了,伴随着触手可及的真相。


冬兵跌退半步,史蒂夫歪着脑袋看他。一想到是真正的史蒂夫在做这种事,冬兵感觉脑子都要炸了。还有什么他没见过的?他还见过史蒂夫舔自己的蛋蛋。


“我得把你送回去。”他对着狗喃喃自语。


一开始史蒂夫以为又是带他出去玩,兴奋得连蹦带跳。冬兵借了同事的车,史蒂夫欢快地跑上去,规规矩矩蹲在副驾驶位。冬兵倒了一堆零食在它身边,它几下就吃光了,抬起头来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这一幕令冬兵心脏抽搐,喉结艰难地滚动起来,他很快就要见不到这条狗了。


不,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狗,只是一个天大的误会而已。冬兵握紧方向盘,史蒂夫在副驾躺下了,他刚把手伸过去对方拼命舔起来,弄得他的手全是臭烘烘的口水。车子开出一段路以后,史蒂夫陷入熟睡,梦中还时不时吧唧两下嘴。


他恢复后会记得这一切么?


冬兵开始想象,脑海中浮现出史蒂夫尴尬得快要死掉一样的表情。巴基,我们坐火车去各个地方表演,那些姑娘……那些姑娘直接在车厢里换衣服,被我撞见以后还冲我抛媚眼。那一刻我感觉我要脑溢血了——


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撞见的?


不,巴克,怎么可能!


冬兵从未想过回忆中的自己可以发出这么嘹亮的笑声,那笑声就在他脑子里左奔右突,海啸一般席卷一切。后视镜中的自己也笑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微笑。


下一秒,画面犹如电影一般切换。还是火车车厢,冬兵狙杀了两个四级目标,还有一个儿童,冬兵在他眉心开了一个血糊糊的洞。他在车厢中闲庭信步,阻挡他的人都死了,最后他走向车头,无声无息放下一枚炸弹。


跃出铁轨。爆炸。


冬兵冲出回忆,猛踩刹车,无视后面响个不停的喇叭。史蒂夫被他惊醒了,抬头茫然四顾,他立刻伸手埋进它厚实的颈毛里,像个急于寻找安慰的孩童。真希望史蒂夫一直陪在他身边,以这种懵懂无知的形态,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问,可是不行,不行。


他是个前九头蛇杀手,记忆混乱而且破碎,脑子里除了血腥就是空白。他不稳定,就连他说话都一会儿是俄罗斯口音,一会儿是纽约口音,一会儿是见鬼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口音。他怎么敢冒这个险?


史蒂夫醒来后最好什么都不记得,这样对彼此都好。


他把车停在复仇者大厦附近,然后打开车门,让他的狗下去。史蒂夫一看到街道和人群就蹦得老远,然后它充满期待地回望,等着冬兵替他拴好狗绳。但是今天,冬兵坐在车上没动。


“我走了,史蒂夫。”


他迅速关闭车门,发动车子,离弦之箭一般逃离。史蒂夫反应过来了,它一面大叫一面狂奔,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你的狗!”他们都在喊,“你忘记你的狗了!”该死的史蒂夫,该死的血清,它为什么跑得这么快?冬兵驶出两百米以后停下来,史蒂夫将前腿搭上驾驶室玻璃,车门被它力大无穷的爪子挠出了凹陷。


冬兵打开车门,史蒂夫立刻窜上来,疯狂地绕着圈儿打转。冬兵被被蹭了一身毛,两手都没处放,史蒂夫差点把他的椅子压垮,拼命舔他的手、肩膀、脸。它委屈极了,眼眶含泪,冬兵紧紧搂住它毛茸茸的身体,它扭动几下,直接在冬兵身上躺下来。


“听话,史蒂夫,别闹了,”冬兵说,他把他的狗带到不引人注意的小巷里,“你知道我不能带你回去。”


史蒂夫发出一声凄惨又夹杂愤怒的嗥叫。


“安静!”冬兵换上强硬的口吻。史蒂夫顿了一下,用不解的目光打量着他,接着它反驳得更厉害了,冬兵甚至找不出词句制止它。史蒂夫嚎叫的样子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派,甚至让冬兵脑子里冒出负罪感。末了,冬兵只能伸手摸一摸对方的脑袋,叹了口气。


“我还没最好准备,抱歉,我不想见你。”


史蒂夫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但它不叫了。冬兵蹲下来搂住他的脖子,“乖狗狗,”他哽咽着说,“乖,想吃点心吗?”


他放下口袋里最后的饼干,史蒂夫只是闻一闻,一块没碰。冬兵站起来,深深吸了口气,他不想一时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他头也没回就转身离去。上车之前,背后传来一声嘹亮而且绝望的吠叫。


史蒂夫没有追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没有想象中糟。


没有狗用黏糊糊的口水烦他,没有无处不在的狗毛,没有卧在他脚边的大型生物。他对老板说史蒂夫被人接走了,老板用“你终于受够了”的眼神望着他,未置可否。他租了房子,地段一般,关键是没有烦人的邻居。他的房间被前任租户挂了一张小孩和狗的插画,部分已经破损了。他小心翼翼地揭下它,叠成四折收进帆布包中。


他还留下了史蒂夫的食盆,就放在门厅里。


报纸报道了美国队长回归的消息,上面说他并非失踪,只是在某地秘密疗养。冬兵看到报纸的时候正在帮流浪狗剪指甲,他发了三分钟呆,直到那条小狗从他怀里窜了出去。


夜里他梦见雪地、寒冷、截肢还有金属臂,他醒过来,发疯一样大吼大叫,竭尽全力想把自己的左臂卸下来。他出了一身汗,疼得半死,站在一片狼藉的卫生间默默冲洗自己身上的血污。头发水草一样贴在额上,鼻腔里蔓延着铁锈味,这让他无比想念史蒂夫,不管是哪一个史蒂夫。


史蒂夫史蒂夫史蒂夫,史蒂夫搞不好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一条狗,一个人。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上午了,脑子里的剧痛已经散去,他拾起破碎的自己,勉强拼出个看得过去的形状。到了收留所,他把自己扔进各种毛茸茸臭烘烘的烦恼里,什么也不想。回家时他听见屋里有动静,他迟疑了半秒,一个亮黄色的身影冲了出来。


史蒂夫?


一条狗,一条激动得连滚带爬的狗,正在用舌头狂舔他的手。怎么回事?他判断错误了吗?天底下真的有打过血清的金毛巡回犬?


冬兵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一点柔软的布鲁克林腔调:“你是哪里的狗狗啊?”他握住它的前爪,向后拽,直到金毛把咧嘴傻笑的下颚贴在他胸口处。仔细看来,这不是同一条狗,它比史蒂夫小多了。


客厅里走出一个人。“抱歉我擅自进来了,”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说,冬兵马上后退一步,余光瞟向屋子里的三个出口。没有埋伏,对方是一个人来的,带着一条狗。


史蒂夫向他伸出一只手,但很快缩回去了,脸上愁云满面。他吸气的频率像哮喘发了,有那么一瞬间冬兵真的想给他找哮喘药,但很快,史蒂夫镇定下来,他甚至还挤出了一个笑。


“你记得我吗,巴基?”他问。


冬兵谨慎地退了一步,保持后背靠墙的姿态。“一部分。”他实话实说。


史蒂夫的反应既像是高兴又像是沮丧,仿佛有一百句不同的话在往他嘴边冒,他几次欲言又止。他磨蹭得让冬兵有些不耐烦了,那条狗在冬兵脚边坐下来,看它的表情,它似乎坚定地站在冬兵一边。


好狗,好孩子。


“它喜欢你,看来我没选错,”史蒂夫最后说,“它是你的了。”


冬兵愣了三秒:“什么?”


“其实我记得大部分的事情,”史蒂夫露出一个苦笑。哦。舔蛋蛋,闻屁股,到处拉屎,真惨啊罗杰斯。“我记得你说你不想见我,我理解,我完全理解。但是……我想你需要一点陪伴。”


他示意冬兵低头看那条狗。


“它是经过训练的救助犬,它知道该怎么帮你,你只要把它当成以前……我,”太多情感了,史蒂夫好像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他讲话都磕磕绊绊起来,“天,我真不应该这么贸然过来的……我就知道我会搞砸,我是说,算了,抱歉。”


他走过来,冬兵避无可避,一个拥抱,肢体接触,冬兵想抽出衣服下面的枪,史蒂夫按住了他的手。该死的操蛋的美国队长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而且这人脑子一定是坏了,拥抱一个杀人兵器?史蒂夫的胳膊好热,胸膛像一堵墙。脚边的狗在叫。


好狗,快咬他。


史蒂夫把鼻息喷在他脖子里:“你太瘦了,巴基。”


冬兵用力推开他,然后抽枪上膛。史蒂夫举手后退:“我马上就走,马上。”但是他又回身指着厨房,“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你可以检查,但我保证里面没有窃听器和定位装置。”


那里多了个纸袋。冬兵一进门就看到了。


“如果你需要什么,给我打电话。”


太啰嗦了史蒂夫,你是我老妈吗?


他终于在冬兵的威逼下走了。


 


史蒂夫送给他一些水果,几件衣服,三本书,一本画满他们两个素描簿,还有一条狗。新的狗狗史蒂夫非常好,表现完美。它不会对冬兵耍流氓了,也不会成天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对冬兵傻笑。他很能干,会帮冬兵把衣服叼到床边,会主动在冬兵买东西的时候叼着篮子和钱包去结账。它是个保姆,而冬兵是个巨型婴儿,当冬兵因噩梦惊醒时,它不但安慰他,还从冰箱里叼出牛奶盒放在他手边。


最棒的狗狗。


冬兵和它一起度过感恩节。之后他噩梦的次数降低了,是个好现象。圣诞节时他给史蒂夫打了个电话,但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对着电话亭的玻璃窗发呆,鼻息喷在上面,结了一层雾。


“我很安全,狗狗也是。”良久后,他说。


“太好了。”史蒂夫听上去如释重负。“你们需要什么吗?”他急切地问,“我想帮你,如果你不愿意见我,我们可以约定一个放东西的地方……”


“不用,我们很好,”冬兵回答,他思索了几分钟,“我想到一些关于圣诞节的事。”


“什么?”


“我是不是给你送过一件圣诞礼物,里头是用死掉的蛐蛐做成的标本。”


史蒂夫愣了几秒,然后他开始发笑:“是的巴基,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件圣诞礼物,当时你五岁。”


哦,巴基巴恩斯,我以为你会更有出息一点,没想到你五岁还在玩虫子。


后来史蒂夫给他讲了很多圣诞节的故事,从他们五岁讲到他们二十岁。冬兵听得津津有味,他用右手描摹玻璃窗上的雾气,画了一棵圣诞树和顶端的星星。


“我该走了,史蒂夫不喜欢冷。”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史蒂夫在这儿呢。”


“笨蛋。”冬兵微笑,然后挂断了电话。


新年过后他们又通过一次电话,史蒂夫和他讲了很多,冰淇淋,康尼岛,棒球赛,校园里的恶霸以及巴恩斯夫人的拿手好菜。他只记得一部分,大约三分之一。而且史蒂夫的讲述不巧地引发了一次恐慌发作,他抱着电话一遍一遍地讲俄语,鼻腔里溢出挫败的呻吟。


他的狗一直用舌头舔他,用脑袋把他拱成了一个依偎着墙壁的姿势。史蒂夫在电话那头听上去快发疯了,直到冬兵一点点冷静下来,低声说他没事,他不需要帮助。


“不要来找我。”他艰难地挤出声音。史蒂夫发出痛苦的吸气声,片刻后,他对冬兵说:“我知道,我明白。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吗?答应我你会的。”


“会的,我答应你。”


生活依然在继续,每天和流浪猫狗待在一块儿,喂它们吃饭,给它们洗澡,带它们散步。二月,冬兵主动要求史蒂夫继续讲以前的事。尽管他依然会陷入回忆,偶尔抽搐和颤抖,但他没有再次恐慌发作。三月初,史蒂夫主动打来电话祝冬兵生日快乐,他还唱了跑调的生日歌,让冬兵笑得拿不稳听筒。但是后来史蒂夫叹了口气,他说:“我不想要求你或者强迫你,我不想变得和九头蛇一样。但是,巴克,我……”


“我好想你。”


冬兵很长时间都没说话,他的鼻腔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不不不,冬日战士面对美国队长才不会哽咽,那是错觉,错觉,电话那端的家伙才哽咽得像个鼻涕精一样。冬兵挂了电话,然后把脸埋到狗狗的绒毛里。


他想起史蒂夫。


他想起他穿松垮垮的衬衫,露出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肩膀。


他想起他被人揍还死活不让自己帮忙。


他想起他变成美国队长。


他想起他拥抱自己的感觉。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接吻。


他想起他变成一条狗,一条大得惊人的蠢狗,一条黏人的狗,一条为了他可以不要命的狗。


冬兵渐渐睡着了,翌日他醒来,发现自己脸上竟然带着微笑。


 


三月底,冬兵牵着狗站在复仇者大厦门前。


“……我还不确定我要不要来。”他自言自语,但是他的狗拖着他走了进去。“巴基?”史蒂夫看上去又要过度呼吸了,对方呆了三十秒,似乎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冬兵开始有一点后悔,他不该来的,都怪他的狗,都是狗的错。


一个密不透风的拥抱。“你回来了。”史蒂夫激动坏了,冬兵试图装作漫不经心,他朝史蒂夫耸了耸肩膀:“我只是来……呃,看看你有没有干傻事。”


史蒂夫笑了,而另一个史蒂夫简直兴奋得发了狂,它在他们脚边欢蹦乱跳,拼命转圈,它的狗绳把两人的膝盖捆到了一起。“抱歉抱歉——我来解开。”史蒂夫连忙弯腰,但绳子捆得更紧了,他们齐齐向前倒去,滚作一团,而那条狗发出了胜利者的吠叫。


“我又想起你还是一条蠢狗的时候了。”冬兵发出哧哧的笑声。史蒂夫从他身上起来,愉悦地眨了眨眼:“为什么不呢?即便现在我还有后遗症,我想用鼻子检查你的味道,还想朝你晃一条并不存在的尾巴。”


“真的?”


“你可以花点时间验证一下。留下来吃晚饭?”


“好吧。”


“再住一晚。”


“我考虑考虑。”


“不如搬过来吧。”


“你够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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