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知几时

【盾冬】1917(重生/转世梗,HE,正文完)

青葵:


1985年3月10日出生在布鲁克林医院,James Buchanan Barnes与美国队长最好的朋友同名——牺牲在瑞士阿尔卑斯山间白雪里的Barnes中士。


2008年,Peggy Carter向史密森尼博物馆捐赠了Rogers队长1944年写给已牺牲的Barnes中士的信件。


有些人的生命注定永远纠缠。




我为你嘴里的鲜血感到抱歉。如果那是我的就好了。


我没能让他杀死我,但我一直穿着他的外套。


-Richard Siken 《野兽》





2008年12月




雪。


呼啸的北风刮在他脸上,痛如刀割。他眼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


但在那暴风雪里,他依旧看得清那一双湛蓝的眼睛里尖锐的痛苦。


一只手向他伸来,挣扎着,像是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在拼命呼救。


但现在该呼救的是他,不是么?


他的手紧紧抓着冰冷的金属。现在他能看到了——他们在一列飞驰的火车上,而那个男人呐喊着他的名字,好像那是最后一次。


然后他在坠落,或是在飞翔——他不太清楚到底是哪个。那个男人在他眼前逐渐消失,他如星辰般闪烁的眼睛转瞬间暗淡。


他想他应该是落到了地上,但他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体里刺骨的痛,一切就已经化为无尽黑暗。


黑暗。




他在凌晨两点醒来,冷汗淌过他的背脊,一个名字残留在唇齿间。


“Steve。”


这是这个月的第十五次,或许是第十六次。他也不太记得了。




James Buchanan Barnes——


1985年3月10日出生在布鲁克林医院的他,与美国队长最好的朋友同名——牺牲在瑞士阿尔卑斯山间白雪里的Barnes中士。


这绝对是他父母做过最好的决定。


Bucky——是的,他的昵称也是Bucky——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与一位二战英雄同名并不是什么坏事,特别是当那位英雄总出现在各种漫画和小说里的时候。上初中时,这还帮助他交到了些朋友。


但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他总在夜里梦见Barnes中士的人生。当然,这大概是因为那些小说、电影、漫画、还有他的二战历史课本为他提供了太多的素材。


只他平凡无奇的人生里唯一不平凡的一件事罢了。


他学会了与那些梦境很好地相处。那个男人是他每晚合上眼帘前看见的最后一张脸庞,也是他在清晨醒来之前所知的一切。金发、蓝眼,如同天使。有时候他看起来十分强壮,像是落在人间的阿多尼斯。但有些时候他瘦弱多病,脊背脆弱得如将要断成两截的树枝一般。他或是咳得厉害,或是满脸淤青红肿。但不管怎么样,他总是在那儿。


那个男人——


Steve Rogers。


在他一半的梦里,他们身在一间破败的小公寓——应该是在布鲁克林,他想。他们从来没有足够的食物,所以他总是假装不喜欢吃什么,然后把它推到Steve面前。他有时也会去偷东西——大多数时候是从楼下药店偷些药品,但偶尔也在美术用品店里顺几把刷子和几管颜料。他总告诉Steve是他用多余的工资买的。Steve也相信他,或者至少假装相信他。


当寒冬来临的时候,他们屋里的暖气总是不够。所以他们在一堆破旧的毛毯下抱紧对方,十指相扣。


他们互相取暖。




“Stevie。”他轻声喊道,他的脸埋在Steve柔软的头发里,“够暖和了么?”


“嗯。”Steve回答道,虽然他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上帝啊,为什么你在这种时候还是个倔强的小混蛋?嗯?”Bucky挪了挪毛毯,把他们裹在Steve周围像个蝉茧,然后他拉着Steve转了个身,把Steve的头靠在他的胸口。


“这样有帮助么?”他有点紧张地问。


但Steve忽然笑了——


“你一直都在帮我,Buck。”Steve往他身上靠了靠,“是你在帮助我呼吸。”




另外一半的梦境里,他们在战场上。那些梦里硝烟弥漫,能听见的只剩下接连不断的枪声。他看见Steve穿着他崭新的军装,他的金发像是一束阳光。他看见Steve坐在指挥桌前,发号施令像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一样。


但现在Steve的身边有别人了——新朋友,追随者,还有女人。当然,有谁不渴望触摸那副近乎完美的身体?


所以他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并不试图靠近。


至少不如他以前那样近。




“你喜欢她,对不对?”当他们单独回到了营帐里,四下无人时,他问道。


“谁?”Steve看起来十分疑惑。


“Carter,还能有谁?”


“噢。”Steve犹豫了片刻,“Peggy——她人很好。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并没有因为我的外表而瞧不起我。那很不寻常。”


“你觉得你会和她结婚么?”


“Bucky!”Steve脸红了,“我们还在打仗呢。”


“现在再不考虑就晚了。”他耸耸肩,把脸偏开,不让Steve看见他的表情。“说不定我们的房子能紧挨着,中间隔着白栅栏什么的——那样也很好。”


Steve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而他并没有仔细去思考为什么。


“恩——”他含糊地回答,“那样也很好。”




每当Bucky仔细思考这些梦的时候,他会发现它们简直过于真实了。炸弹爆炸时震耳欲聋的响声,他手指扣动扳机时像电流一般窜过他全身的刺激——


还有Steve和Peggy Carter站在一起时他胸腔里爆发出的疼痛。


那种感觉比被人在腹部来了一拳或肩膀挨了一枪的痛苦来的要震撼得多。那就好像是有人猛地把他的心脏扯出了胸腔,他连思考都来不及。然后蚀骨一般的疼痛传遍全身,而他的心脏还在还在那人手里颤动,挣扎着存活。


好像它只为了他而跳动一样。


——这个念头真是该死地压抑。


这就是为什么Bucky不太理解Barnes中士。


他不太明白为何就算承受了那么多复杂、混乱的感情,他依然停留在Steve身边。但在他的梦里他自己就是Barnes中士,而无论是在Steve的病床边,Steve挨打的小巷子里,他们在布鲁克林公寓里的破旧的单人床上,还是战场上Steve的六点钟方向,他从来都选择留下。


这一切从来都说不通。他对捍卫Steve Rogers有种奇怪的执念,不管是梦境里还是现实中。他记得上高中时自己曾打过一个橄榄球四分卫,纯粹因为他在历史课上说美国队长是个谎言。就算他是痴迷好了,因为实在没有别的词来形容他对Steve的在意。那些梦境虽然不是真的,但他对上帝发誓他几乎能感受到Steve身上的温度——那温度像地心引力一样困住了他,让他无处可逃。


他也许是Bucky永远也触摸不到的幻觉,但那幻觉却比现实还要真实。




他的妈妈以前说过,“Steve Rogers是个真正的英雄。”


他记得自己从很久以前就对这个说法不甚满意。他也不太清楚原因,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种说法从根本上就是错的,比对Bucky个人的侮辱都还要严重。


“不,妈妈。”他回答,“美国队长是个英雄。Steve Rogers只是个平凡人。”




2007年4月




身为政治的产物,美国队长更像个抽象、全面的概念而非真实的人。他最初的任务:坚固战时民族认同感以及鼓励美国民众对战争经济的支持。在这些任务被顺利完成之后,美国队长本该被历史和人民遗忘。但是,在SteveG. Rogers单枪匹马地在Azzano解救了107步兵团之后,政府对他的目标定位从鼓舞士气的手段升为了全美英雄。这时,光荣和无私这一假象背后的残酷现实开始被无情地忽略——SteveG. Rogers是一个有血有肉也有缺陷的男人。在战争信息办和美国军方试图创造一个完美士兵形象的过程中,他人格和灵魂中的多元性和复杂性不可避免地流失了。的确,在国家的利益面前,抹杀一个人的自由和自主性看上去似乎并不算是很大的牺牲。但这其中的讽刺在当今的美国乃至于世界依然无法忽视——如果大多数人获得自由的前提是少数人被压迫,如果下一代的和平需要这一代用鲜血创造,那么正义与邪恶之间的界限,究竟有多么模糊?


(Barnes, James Buchanan. 自由的代价:信息时代下的美国队长. 纽约大学. 20 Apr 2007.)




当他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走进Princes街上那间小书店时,温暖的咖啡香味顿时俘虏了他的嗅觉,像是在欢迎他回来。


他第一个念头是:该死的毕业论文终于该死地结束了。


他在新书里挑了几本,随后走到咖啡吧前点单。他熟悉的咖啡师,Liam,惊喜地看着他。


“嘿Barnes!好久没看见你了!”


如果你非要提起这件事的话——Bucky正准备开口抱怨毕业论文,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话——


“他最近忙着写论文呢。我说的对么,James?”


Bucky转过头,发现自己的二战研究课教授Peggy Carter正站在自己身后。


是的,那位Peggy Carter。


“教授!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他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Bucky并不讨厌她。事实上,一段时间的相处已经证明Peggy Carter如今依然是位厉害的女性。


“其实,我之前完全不知道这地方的存在。我侄女倒是挺喜欢的。”Peggy微笑着,转身对咖啡师说道,“我要一杯伯爵茶。你呢,James?”


“噢,教授,你真的不用——”


“没关系。快点,做个决定。”


Bucky知道拒绝会显得有些无礼,便点了一杯杏仁拿铁。Liam在屏幕上下了单,Peggy则掏出钱包来付账。


“谢谢。”


“不客气。陪我坐一会儿吧,怎么样?”


“当然,教授。”


“别再叫我教授了,Barnes。学年都要结束了,而且你知道我很快就要搬回华盛顿了。”她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走去,步伐有些微颤但依然很优雅,“叫我Peggy就好。”


“那好吧。”Bucky点了点头,上前帮她拉椅子,“Peggy。”




“我读了你的论文,James。”


有那么几分钟,他们就面对面坐着,安静地喝着各自的热饮。Bucky的思绪早已远在天边,直到Peggy突然打破了沉默。


“嗯?”他猛地抬起头,差点打翻了他的咖啡,“您——您有什么想法么?”


“很有趣。”她淡淡地回答,表情平静如水。


“呃,那个,那的确不是我最好的作品。我最后有点赶时间,而且题目本身比我想象得要深——”他有些语无伦次,直到他听见Peggy的笑声,“啊?”


“放松点,亲爱的。”她依然在微笑,低头搅了搅她的红茶,勺子碰到陶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你写得很好,只是与别人不同罢了。而且是好的不同。”


“等等——您认真的?”


“当然,James。为什么选择要写那个主题?”


“我——是这样,我从小到大看过的漫画书和动画里,他都被描述成救世主。”他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但我一直都觉得那完全不对,所以我大概是想证明自己的理论吧。”


Peggy颔首,低头看着她的茶杯出了神。“很少有人能区别Steve和美国队长。我上一次遇见如此坚定地将他们区别开的人——那都是1944年了。”


Bucky大概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也让他勇敢了起来。“那你——那你觉得这是正确的么?”


“我觉得这离事实已经相差不远。我同意你论文里对媒体形象的认知。这种宣传在某种程度上时对人格的灭杀,这在政治中几乎无法避免。不过,话说回来,跟那些认为Steve和队长是一个整体的人相比,你只是站在了另一个极端而已,你明白吗?”她直视着他,目光十分郑重。


“能解释一下么?”


“这么说吧——也许他们的确从来都不完全是同一个人,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为对方带来深刻的影响。Steve创造了队长,而队长改变了Steve。”


“您又如何能这么肯定?”Bucky试图保持礼貌的语气,虽然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同意Peggy的说法。但Peggy在听见他的问题后忽然沉默了,而Bucky能看见她眼里一闪而逝的哀伤。


“你想想看。如果队长从来没有影响Steve,他不可能会去拯救纽约——”


Bucky皱起了眉头,但Peggy接下来的话震慑了他——


“他早就会跟随Barnes中士跳下那列火车了。”


下午晚些时候,他陪她走回了她在曼哈顿的公寓。Bucky知道他将有一段时间见不到这位令人尊敬的女士了。他们分开前,Peggy转过身凝视着他的脸,平时锐利的视线忽然温柔起来。


“你跟他如此相像,我都要分不清了。”


Bucky没告诉她,他自己早已分不清了。




2008年12月




他那天提早出门去上班——去年毕业之后他在纽约历史博物馆找到了一份工作,一切到目前为止都还算顺利。他到达博物馆的时候,保安还没有开门,于是他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靠手中那杯热咖啡取暖。


那个梦依然在困扰着他。


这一切是一幅未完成的拼图,而他知道拼图的碎片还没找齐。那些碎片,如果能被找到,将能填补他内心的空洞,只是——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它们在哪儿。


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那场坠落的梦并不随意出现。它从来都是一种征兆。


正午时分,他等待许久的终于到来。


Bucky在对街的三明治店买午饭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迅速地把它从口袋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并不眼熟,但区号属于华盛顿。


“你好?”


“Barnes先生么?我是Sharon Carter,Peggy的侄女。能耽搁你几分钟么?”


“当然,没问题。Carter小姐,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他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暗自为坏消息做着心理准备。”


“不,不算是。Peggy很好,虽然她的记忆力依然在衰退。”


“我很抱歉。”


“是这样的——她曾经替Rogers队长保管了一些个人物品,其中包括几封非常私密的信件。他曾请求她在适当的时候将这些信件公开。而现在,嗯,她认为自己所剩的时间并不长了。她已经把它们捐给了史密森尼的美国队长展览,展览明天开幕。”


Sharon顿了顿,Bucky有些紧张。


“她说——她说你应该在第一时间去看看。”




Bucky当天晚上就乘火车去了华盛顿,并在博物馆旁边的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凌晨一点,Bucky突然明白过来——无论信里有什么,他都不能等到早上再去看。


他动用了些人脉。




“Barnes,你他妈干什么?你最好有什么非常要紧的事跟我说。”电话另一头的Darcy听起来非常恼火。


Bucky是大三那年遇到的Darcy,那时他们一起合作了一项学术研究。她是政治系的,虽然性格大大咧咧但智慧超群,关键时刻也十分可靠,所以他们很自然地成为了朋友。几个月前,她在一封邮件里告诉他自己在史密森尼找到了一份工作。


“我的确有。你能带我进一下那个美国队长展览么?”


“明天?Barnes,你是买张门票就会破产吗?”Darcy抱怨道,她的声音闷闷的。


“不,现在。”


一秒钟的死寂过去后,Bucky加了一句,“真的要紧。”




“天哪,Darcy小姐,你从来不会弄错展品标签的,更不会在开展前一天啊。”


半个小时之后,Darcy在博物馆门口和他会合,并用一个胡邹的借口找来了博物馆的保安。


“这个能打开工作人员入口。明天记得还给我就行。”保安从钥匙扣上取下一把小钥匙递给了Darcy,这才注意到她身边的Bucky,“这位年轻人是谁?”


“呃——他是,呃,我男朋友!对,他担心我晚上一个人不安全。他会陪着我的。”Darcy抓起Bucky的手向工作人员入口跑去,又回头喊道,“谢啦,Stan!我下次保证不会这样啦。”


正拿钥匙开门时,Darcy回过头瞪了Bucky一眼。


“你欠我一个大人情,Barnes。“




“等等,再跟我说一次,你为什么非得大半夜来这儿?”Darcy冲他喊道,夜半无人的空旷展厅里响起回声。


Bucky正注视着Barnes中士的那面展览墙。墙上的电视屏幕在播放一段录影带,里面Barnes中士和Rogers队长并肩说笑着,轻松得仿佛他们并不是身在战场。


“老兄,你跟他长得还真像,不止是名字。”Darcy有些惊讶地望着屏幕,“这真他妈诡异。”


Bucky无奈地笑了笑,直到他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信呢?”


“信?”Darcy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问,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噢,那些信!我的天哪你一定得过来读读它们这简直是——”


她把Bucky拉到墙的另外一侧,那儿摆着七个玻璃展览箱,里面依次陈列着发黄的信纸。信纸上整洁的花体字经过岁月的洗礼也已经有些褪色了,但并不太影响阅读。


“向上帝发誓,这真是我见过最凄惨的悲剧。还没读两句我就开始掉眼泪了。从来都没有人想过——”


“Darcy。”他打断她。


“怎么了?”


“给我点时间。我之后会跟你解释,好吗?”


Darcy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后退时,Bucky向前迈了一步。




上周我差点被人打中左肩。你要是听到了肯定会吼我,还要来一场你那冗长的说教。但重点是,Buck,子弹从我身边飞过之后(我跟你发誓它只刮破了制服),我回头找你,因为我不明白你怎么可能没发现我背后的狙击手。我的目光对上了Falsworth的视线,他看起来很难过——


然后我才想起来。


第二天我也干了同样的事。吃晚饭的时候,我在给他们几个讲故事,讲你以前是怎么骗我说独立日放烟火是为了我的生日。我忽然想不起来当年我是怎么戳穿你的,于是我转向左边,刚想开口问你,才发现坐在那儿的是Peggy而不是你。


大家都好安静,Bucky,如果你看见他们当时的表情,一定会大笑起来的。




1936年7月4日


“这儿,城里最好的蛋糕房做的。”Bucky把那块芝士蛋糕放到他们家里唯一的白瓷盘上,端到Steve面前。他为这块蛋糕省吃俭用两个月。


但Steve抬起头来望着他,湛蓝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随后伸出手臂给了他一个拥抱。


“谢谢,Buck。”


他知道Steve并不只是在为了蛋糕谢他。那一刻Bucky觉得自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他愿意把太阳摘来给他,如果Steve想要的话。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他说,“烟火应该快开始了。”


但Steve仰着头笑了起来,“从12岁开始我就知道那烟火不是为了我放的,傻瓜。”


“那又怎样?你依然可以坚信它们就是为你放的。”Bucky厚脸皮地笑了笑,抓住Steve的手拉他起来。“那个告诉你的混蛋,我应该好好教训教训他的。”


Steve跟着他走到窗边,他们手十指相扣。“你之后把他的自行车胎都戳破了,还不够吗?”


那时候烟火在天空升起,迸裂成漫天耀眼的流光,几乎把整个纽约市都点亮。但当Bucky转过头时,他在Steve脸上看到的笑容比这世上任何烟火都要明亮。


那晚上Steve靠在Bucky的肩上睡着时,他吻了他的额头,轻声道——


“生日快乐。”




这么说吧——


你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有一次物理课,Richards先生跟我们说,宇宙里还有千百万个星系,无数个与太阳相似的恒星,所以我们的太阳其实并不算特别?记不记得之后我莫名地有些生气,站起来对他说他不应该那样讲?后来我们回家的时候你笑了一路,因为你觉得我太较真了。


但你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Bucky


你是我的恒星——你是我对这个宇宙所知的一切,我存在的原因。只要有你在,我永远不会脱离我的轨道。不管其他任何事物如何改变,我只会一直、一直围绕着你旋转。我不在乎这宇宙里还有多少颗相似的恒星,不在乎它们是不是更温暖或更耀眼——因为我永远不会放弃你。听到了么,Barnes?永远不会。




1933年3月


“太阳是颗恒星,因为只有恒星能发光并散发热量。宇宙中还有无数像太阳一样的恒星,所以太阳其实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特别——”


Steve突然站了起来,Bucky转过头看向他。


“Rogers先生,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是的,先生——我觉得,我觉得你不应该说它不特别。我是说,每颗恒星对它周围的卫星来说都是特别的,不是吗?太阳很重要,因为地球依靠它生存。那些其他的恒星——他们对地球来说并无意义。”


“说的有道理,Rogers先生。”Richards先生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但注意礼貌。”




然后我想,如果太阳死了怎么办?如果它突然消失然后再也不出现了怎么办?我担心了好久,最后跑到社区的图书馆找了本厚得像砖头的百科全书。里面的专业名词我都不认识,但我大概明白了基本内容——书里说,有一天太阳终将耗尽所有的能量,光芒与热量会消失殆尽,而这也会杀死地球上所有的生命。


而之后的部分很有意思:不管太阳上发生了什么,地球在八分钟后才会感受到。


八分钟也许听起来很短,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那感觉像永恒一样长。我觉得那八分钟还没过去,也大概永远不会过去了。至于原因,这么说吧——你是我在世界尽头依然能够看见的光。也许这违背了宇宙的法则,但我觉得,那把我拉向你、让我绕着你旋转的引力永远不会消失,哪怕是在你离去之后。


告诉我这听起来不可悲,Buck。告诉我这听起来不该死地可悲。




Bucky不间断地读着,从一个玻璃柜到下一个。他感觉自己能穿越六十年的阴阳相隔回到1944年——冗长的战略会议之后,Steve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一沓信纸,右手握着钢笔,将一字一句都写得那么工整好像他真的能把信寄给谁似的。


所有他梦中未曾见过的场景像洪水一般袭来。它们正是那些缺失的拼图碎片,如今终于填满他心脏和灵魂里无形的空洞。Bucky想要哭泣,但他的眼泪似乎都已经干涸。唯一剩下的是胸口沉甸甸的错觉,似乎有石块压在他身上让他难以呼吸。他想大喊着求救,因为这一切都太过了,太多了——


但他发不出声音。


然后他看见了第七封信。




这是最后一封。我要和红骷髅交手了,像你走之后我一直期盼的那样。


我不会回来的,Bucky。我很确定,因为我根本不愿回来。我想去你在的地方,而如果死亡是唯一能够让我到达的途径,我也并不介意。我能活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了,比我母亲当年的期望长了整整一倍。


你看——我只是个普通的布鲁克林小子,而不是他们塑造的那个英雄。但我那么努力地想要成为他,穿上制服,不停地战斗,从不认输。我以为这样我真的能保护世界。也许我做到了,也许我的确保护了世界,但我失去了你。


然而一个没有你的世界,Bucky,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我们会怎么样?如果我们就像当初那样继续平淡地生活,买两套紧挨着的房子,还有白栅栏什么的?不过我们大概是永远不会知道了。这场战争早已把我们生吞活剥,而这——这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不知道世人会怎么形容我,而我也根本不在乎了。不过有一件事他们必须要说对,有一件事应该被载入史册,让他们永不能忽视——


那是我到达你身边时要说的第一件事——


我爱你,James Buchanan Barnes。我想我在学会呼吸之前就已经爱着你了。


我知道你并不——我知道,但我没法让自己停下。我总是梦见那些夏日的晚上,我们躺在床上,我的手臂环抱着你,你的额头靠在我的胸口,好像在确认我的心脏是否依旧在跳。我总是梦见我们如何完美地合适,好像我们生来就注定是一个整体,温热的肌肤紧贴着,十指相扣。我总是梦见我的身体在你的触摸下像是发烧一般变得滚烫,你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子上,你抬眼看我时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动,双唇近在咫尺。然后你会喊我的名字,一个单音节慢吞吞地从你舌尖上滚过,嘴角上扬成一个慵懒的微笑,在我身体里燃起火苗。夜晚很闷热,但你只是把我抱得更紧——而这,就是这世间我所知的唯一天堂。


所以也许你是挂在我脖颈上的石头,也许你会拉着我沉入水底。但我只会心甘情愿地沉溺,绝不挣扎抵抗。


请等着我,Buck,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家了。




这就是了。Bucky终于瘫坐在地上时想道,他的呼吸沉重,虚弱地倚靠着玻璃。这就是全部的真相。


我想我在学会呼吸之前就已经爱着你了。


“Darcy。”他对那个站在他几米之外,担心地看着他的女子说,“我觉得我就是他。”


“不,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他。我就是Barnes中士。”


“这的确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Darcy安静了片刻,脸上表情有些感伤,“你——你爱过他吗?”


忽然袭来的痛苦让他措手不及,像是一把插进心脏的利刃。望向窗外,他似乎能看见黎明的太阳。


“我爱过他。”他终于开口,“我爱过他。而且我想,我现在依然爱着他。”


他知道。他从来就在潜意识里知道,早在他的记忆起始之前,早在他明白爱是什么以前,他就爱着Steve。但他一直不懂为什么。


现在他懂了。


半个世纪以前他就属于他了,在另一副身体里,另一个时代。而现在他依然属于他——想到他湛蓝的眼睛时就狂跳不已的心脏还是从前那颗,而住在他血肉之躯里的灵魂,同样的,也依然是从前那个。他现在能清晰地听见那声呐喊,穿过时间与空间的阻隔,穿过阿尔卑斯山脉里飘飞的大雪。那不是梦境,是记忆。


但现在他所受的痛苦像是烈火烧过他的脊椎,像是海水灌进他的肺部,像是一只野兽尖利的爪子正挠着他的心脏。这是一场恶意的折磨,缓慢的死亡——


因为他注定要爱的人早已不在世间。


他是空气,Bucky闭着眼睛想着。


Steve。




史密森尼博物馆 @thesmithsonian


“坠落之后”——Rogers队长写给Barnes中士的七封信件合集今日展出,揭露了关于这位国民英雄的惊人真相。pic.Smths/2KS20 #坠落之后 #美国队长展


纽约时报 @nytimes


要文:美国队长写给James Barnes中士的信:“我想我在学会呼吸之前就已经爱着你了。”@thesmithsonian nyt/SKDL35


 


福克斯新闻 @fox


美国队长:国民英雄的陨落 @thesmithsonian fox/A2L320




PhilCoulson @hailcaptainamerica


我简直不敢相信……天哪,这么多年居然都么有人知道。我绝对没有在哭。#坠落之后




Hail Captain @rogerthat


“我想我在学会呼吸之前就已经爱着你了。”我已经哭瞎了救命 #坠落之后




Agent 14 @girlnextdoor


队长是在Bucky去世之后写的信!!我觉得我现在得去抱着我吧唧熊哭一会儿。 #坠落之后




Tony Stark @iamrionman


我记得以前我父亲跟我说过他们的事,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么悲情。老贾别给我递纸巾我不需要。#坠落之后




J.A.R.V.I.S @propertyoftonystark


@iamironman 你当然不需要,Sir。#坠落之后




Sam Wilson @ibelieveicanfly


这简直是最悲惨的爱情故事了。我真希望Barnes也爱过队长,但我们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了。 #坠落之后




Peggy Carter @agentcarter


我希望大家能记住:这与美国队长和他的狙击手无关。这是Steve Rogers和Bucky Barnes之间的故事。#坠落之后




Bucky决定在Darcy家休息一段时间,过度起伏的情绪已经让他精疲力尽。


那些信件简直轰炸了网络,标签在推特上登顶第一,但Bucky并无心去读满屏的讨论和争议。他倒是从纽约时报的网站上打印了信件的扫描图,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


那天晚上他如往常一样做了场梦,但梦的内容是新的——




我们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把沙发垫子铺在地上。”


“谢谢你,Buck。但我一个人能行。”


Steve死活都找不到他的钥匙,于是Bucky踢开脚边的砖头,捡起底下的备用钥匙递给他。


“但是你不需要一个人硬撑。”Steve抬起头来看他时,Bucky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我会陪着你,直到最后。”




凌晨两点,他从睡梦中惊醒,眼前一片黑暗。随后他打开床头的台灯,重新读了一遍Steve的最后一封信。


他已经不在了。


这一次Bucky终于痛哭失声。




几分钟之后Darcy听见了他的动静,带着一条毯子和一杯热茶走了进来。她用双手环抱住他,但他依然在不住地颤抖。


“我甚至没有告诉他——”他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呼吸沉重,“他以为我不——以为我不——”


“噢,Bucky。”Darcy叹了口气,眼里泛着泪光,“我相信他会知道的。”




“这些花真美,James。”他把一束百合花放进她茶几上的花瓶里时,Peggy说道,“你一直都这么绅士。”


她看起来有些疲倦,身体靠着椅背。但今天她穿了一条红裙子,就像Bucky记忆中那样美得耀眼。不过现在的她又与六十年前有些不同,她身上不凡的优雅和智慧在岁月的洗礼之后少了棱角,变得温和如水。那一瞬间,Bucky真心希望Steve能看看现在的她。


“你值得最好的,Peggy。”


“你已经看过那些信了,是么?”


他点点头。英国女人只是望着他,等他开口。


“Peggy——”他叹道,“我爱他。”


“我知道。”她淡然地说,倾身为他倒茶。


“不,我是说——”Bucky顿了顿,他的手似乎在颤抖,“你相信转世吗?”


Peggy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事实上,她连眉毛都没抬一抬。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相信了。”


Bucky惊讶地望着她,“你早就知道?”


“我相信我的直觉,James。”她笑道,“还是说我现在应该叫你Barnes中士?”


这个称呼刺激到了Bucky,他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我总觉得我同时是两个人。我拥有他的记忆,但我觉得我永远不可能完全成为他。”


“那就不要成为他。”Peggy耸了耸肩,并不为难,“你不只是Barnes中士,James,你是他生命的延续。你不需要努力变成他——你生来就是他,只是不同而已。”


“你真的这么相信么?”


“真的。而且我觉得你总有一天也会的。”


“但我还有一件事。”他顿了顿,有些心虚地低下头,躲开她的视线,“你是怎么——他走之后,你是怎么放下的?”


Peggy愣住了,她把茶杯放下,皱了皱眉。


“我只是习惯了。”她想了很久说道,“但那不一样。你和Steve之间的感情从来都不一样。所以我恐怕没法回答你,James。”


他只是沉默,喉咙忽然有些干涩。


“但我倒是能给你一个建议。”Peggy补了一句,好像是看透他在想什么似的,“不要抵抗,James。不要抵抗痛苦。”




“我有点担心你。”


那天晚上Darcy带他去了间爵士酒吧。他们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坐下,Bucky大口地灌着伏特加,而Darcy只是慢慢地啜饮着一杯龙舌兰日出。台上的爵士乐队在演奏一首四十年代的老歌。前奏听起来很耳熟,但Bucky想不起名字。


“为什么?我好歹是个成年人了,能自己解决问题。”Bucky“啪”地一声把空杯子放在桌上,“再说了,根本没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


“Bucky。”她无奈地叹道,“别这么倔。Peggy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要抵抗痛苦。就让它痛去吧,哥们儿,这样伤口才能愈合。”


“那如果我不想它愈合呢?”他并没有回头看她,而是直直地盯着台上的萨克斯手,他的金发让Bucky想起Steve。“如果我想要记住它呢?”


Darcy皱着眉,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我不知道你他妈有什么毛病但是这让我很难过”。但随后她恍然大悟一般激动起来,差点把她的鸡尾酒洒在白衬衫上。


“你应该把它写下来。”她把杯子里残余的酒一口饮尽。


“什么?”


“你应该写本小说。就写你们俩,还有战争。把你现在心里的一切都写下来,让文字替你记住。”


乐队依然在演奏那首40年代的爵士,但现在多了一名年轻姑娘在台上演唱,声音像丝绸般柔软,浸满了哀伤。


“你不知道我做过多少关于你的梦,


不知道梦里若是没有你是多么孤独。


你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




他们回到Darcy 的公寓之后,他终于拿出手机上了推特。一条来自一个叫Sam Wilson的人推在#坠落之后的标签页上跳出来。Bucky模糊地记得信件刚展出那天,他就看到过这人的推。




Sam Wilson @ibelieveicanfly


你们知道队长和Bucky的遗体一直都没找到吧?小时候我总相信他们没有真的死掉。现在我更希望那是真的了。#坠落之后




那条推肯定是刺激到了他。


那天晚上的梦又是新的,十分漫长又光怪陆离。梦里有寒冷的冰雪、乌黑的枪支、鲜红的血液,而他这次是个有着一只金属手臂的杀手。他还感觉到了痛苦。那是一种几乎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不仅是在他的手臂里或是伤口上,也似乎存在于他空洞残破的灵魂里。他像幽魂一样在人间穿梭,没有记忆也没有目标,只剩下杀戮。直到他们在北极圈的冰层里找到了一个叫美国队长的男人——


然后他们在激烈地打斗。整个世界好像都在燃烧,而他们在一艘天空母舰上生死相搏。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那位队长是谁,直到那人开口说——


“因为我会陪着你,直到最后。”


他已经抬起的拳头这次没有落下。杀手望着那男人坠落,而Bucky从梦中惊醒,衬衫被汗水浸透,唇边残留着一个名字。


“Steve。”




他知道他该写些什么了。




2009年2月




她睁开眼的时候,他还没从德国人那些天杀的人体试验里恢复过来。他看见一双熟悉的蓝眼睛,焦急又害怕。期初Bucky并不认为眼前的人是真的,特别是因为当他伸出手时,摸到的是强壮的肌肉。


“Steve他喊了他的名字,有些怀疑。


“Bucky那人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我以为你死了。


我以为你——没这么高。他挣扎着爬下手术台,因为头晕而皱起了眉头。但Steve如今强壮的臂膀扶住了他。


发生了什么?他大声地问那个如今十分高大的男人,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在他耳膜里轰鸣着。


我参军了。




写东西是Darcy给他出过的最好的主意。


一切渐渐地成为了习惯:他每天照常上班,回家,给自己煮一杯咖啡,然后坐在桌前开始打字。等晚些时候Bucky躺在床上,进入梦乡之前依然想着他。


他写了他们十岁时初遇的场景——那是个灰暗的雨天,在他们居民区的一个小巷子里,Bucky路过时看见Steve正面朝下躺在一个脏兮兮的水坑里,而刚打了他的那个男孩正准备离去。Bucky一言不发地上前冲那男孩的鼻子就是一拳,随后带着Steve回了家。


那之后,那个人很好但总是生病的Steve Rogers和那个永远都会一事无成的Bucky Barnes成为了Steve和Bucky。


他也写了他们的少年时代——Steve的哮喘病,那些在他病床边度过的夜晚,食物短缺的冬天,还有科尼岛上的烟花。


Bucky写下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无论是关于战争,Azzano,咆哮突击队,还是PeggyCarter。电脑上的文档越来越长,他上一段人生里的记忆也渐渐清晰。


不过,在故事里的他掉下火车以后,情节脱离了现实,开始往那场虚幻的梦境发展。


那个被Bucky命名为冬日战士的苏联杀手性格鲜明。虽然现实中的他未曾经历过那些折磨,Bucky和冬兵能够产生共鸣,因为冬兵折射了他的黑暗面,是他褪去了所有光荣假象之后赤裸裸的真相。事实上,Bucky讨厌被形容成一个无私的好朋友,就像他讨厌别人吧Steve和队长认作一个整体一样。Bucky不是个伟大的人,甚至不见得是个好人。他只是爱Steve罢了。而大多数人都知道,爱情这个东西只会让人做傻事。他想他现在肯定是依然爱着Steve的,因为他依旧不后悔做那些傻事。


他一直认为完美的结局只存在于童话里,而他们的故事显然不是什么童话。但写着写着,他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对那种结局如此执着——正是因为它们不存在于现实里,人们只能从虚构故事里找到慰藉。


那正是他现在在做的,不是么?从虚构故事里寻求安慰?他知道他和Steve永远不会拥有他们的幸福了,所以为什么不写一个呢?那也许不是现实,但足够骗过他自己。




读了信件之后的三个月,Bucky写完了他们的故事。他草草过了一遍,便打印出来寄给了Darcy,像是上交一份作业,像是完成一场心理治疗。


五天之后他收到一条语音留言——


“Barnes先生,我是兰登书屋的编辑。我们有兴趣出版您的稿件。请回拨这个电话,我们会与您进行更详细的洽谈。祝您今天过的愉快。”


这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Darcy Lewis。”他几乎是在往听筒里大吼大叫,“你他妈拿我的稿子干了什么?”


“噢,你的稿子啊?”Darcy听起来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还在嚼口香糖,“我读了,写的真好,所以我拿去给了一个在兰登书屋工作的朋友。”


“这就解释了我为什么今天收到了一个编辑留的言。”他试图听起来更吓人,但好像没有成功。


“噢,Jesse给你打电话啦?他们想出版吗?!”Darcy激动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Bucky的怒火。


“是啊!”他这次真的吼了,希望Darcy 能明白过来。


“天哪!那简直太好了!”


“不,那一点都不好。该死的。”他揉了揉太阳穴,“Darcy,我不想出版它。”


“等等,你不想?为什么?这本书绝对能大卖呢!”


“它太——它太诚实了,没有任何保留。”他没说的是:“它让我觉得无处遁形”。


“但读者只会把它当成虚构的。再说,后半部分的确是虚构。”Bucky似乎能听到她耸了耸肩,“你难道不记得么?Steve希望世人了解真实的他。除你以外,还有谁能完成他的愿望?”


那让Bucky立刻闭嘴了。


几个小时之后,他给编辑先生回了电话。




2010年1月



Barnes & Noble 职员推荐


2010年1月


#1 《直到最后》 J. B. Barnes著


《直到最后》是一本非常出色的处女作,在发行的几天内就登顶纽约时报销量榜。借鉴了美国队长的好友——在二战中牺牲的James Barnes中士真实的人生,这部小说记叙了一名二战战俘长达七十年的挣扎。作者非常巧妙地表现了战争的残酷,人性的光与暗,以及最重要的——爱的力量。


分类:历史,爱情    推荐人: Jemma





J. B. Barnes @thewintersoldier


来吧推特,问答可以开始了。#直到最后




Agent 14 @girlnextdoor


@thewintersoldier天哪太棒了!你的名字真的是James Buchanan Barnes么?像Bucky那样?那是你灵感的一部分吗?#直到最后




J. B. Barnes @thewintersoldier


@girlnextdoor 所有回答都是肯定的!这么说吧,我父母当年是狂热漫画迷,成就了一个有趣的巧合。#直到最后




Hail Captain @rogerthat


@thewintersoldier你的主要创作灵感是什么?话说,你长得也有点像Barnes中士呢!#直到最后




J. B. Barnes @thewintersoldier


@rogerthat 主要是那些信。还有是的,挺多人这么说过。人生真奇妙。#直到最后




Sebastian Evans @aroamingromanian


@thewintersoldier看你的书的时候我用掉了一盒纸巾呢,但结尾还是很让人欣慰的。你真的认为Bucky爱过Steve么?




J. B. Barnes @thewintersoldier


@aroamingromanian 很高兴你能喜欢结局!不,我并不认为。我知道他爱过。




2012年3月




上个月,一群登山爱好者在阿尔卑斯山脉瑞士段找到了二战时属于Steve Rogers队长的军牌。


这个发现震惊了互联网。在一系列的争论之后,最合理的的理论指出,1944James Barnes中士在从一列火车上坠入山谷时,一定佩戴着Rogers队长的军牌。这个理论,若与2009年史密森尼博物馆展出的七封信件相结合,更是让RogersBarnes之间的关系成为一个谜题。自从2010年出版的小说《直到最后》颠覆了全世界的出版界、学术界以及整个互联网,无数登山露营爱好者结伴前往北极圈(Rogers的飞机消失在雷达上之前的地点),试图寻找坠毁的痕迹。Rogers的军牌被找到后,更多冒险者组成的搜寻队开始涌向北极圈,其中许多还获得了Stark工业的CEO Tony Stark的私人赞助。其父Howard Stark曾为二战时美军军火供应商,也正是Rogers队长著名的盾牌的发明人。


《直到最后》提出一个了Rogers活过那场坠毁的假说。书中,Rogers在北极的冰层下沉睡了70年,而Abraham Erskine博士在1943年给Rogers注射的超级士兵血清维持了他的生命。当小说的作者,J.B. Barnes(与Barnes中士巧合地同名)得知了搜寻队的目标后,他在访谈中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我很高兴大家这么在乎他,也没想到读者们会对我的小说如此看重。’Barnes说道,你瞧,可能我是悲观主义者吧,但我不认为他们真的能找到什么。毕竟,我不是什么预言家。


不过我做梦都想找到他。他在思考片刻之后补了一句,做梦都想。’”


(Parker, Peter. “全美搜救队”. 纽约客. 22 Mar 2012. Print.)


 


2012年5月




Bucky从未想到自己会一语成真。




来自:Darcy Lewis


我的天哪快看电视




来自:Darcy Lewis


这简直是做梦一样




Hail Captain @rogerthat


@thewintersoldier我了个草你在看新闻吗天哪




Phil Coulson @hailcaptainamerica


发生了什么我的天哪这是真的吗谁来掐我一下 @thewintersoldier  #capsback




Sam Wilson @ibelieveicanfly


你他妈在跟我开玩笑吧 @thewintersoldier #capsback




手机忽然被提示音轰炸的时候,Bucky正窝在沙发上。他打开推特,盯着标签看了三秒钟,然后手机掉在了地上。


捡起手机的时候他的手依然在颤抖着。他抓过电视遥控器,屏幕上是时代广场,纽约警局的车队,还有——


Steve Rogers。


迷茫又困惑但好好地活着——


Steve。




2012年6月




“听我说:你去找到他住的地方,应该也在布鲁克林,过去敲个门打个招呼。”Darcy喝了一大口咖啡,“为什么你一定要把这件事弄得这么复杂?”


“因为它的确很复杂。”Bucky叹了口气,很挫败地揉了揉头发,“因为我总不能直接走到他面前说‘嘿Stevie我44年死掉了但现在又活过来了。”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他也在44年死掉了但现在又活过来了。有什么不对么?”


“哎,我没法跟你说话,你的逻辑太神奇了。”


“Barnes, 你只是不想承认我是对的。”




“这根本没有那么复杂,James。”Peggy在电话里说,“去见他就好了。”


“但是——Pegs,我不能去。”


“你当然能去。你只是害怕而已。”她叹了口气,听起来有点无奈,“别当个懦夫,Barnes。”


“我不是!我只是——没准备好。嗯,再等等就行。”


“不能再等。你们俩已经等了快七十年了,你还想等多久?”


她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这个女人,Bucky想,还是那么厉害。




2012年7月3日




“你叫什么名字?啊,Sharon。我有个朋友也叫Sharon。”他签了女孩递来的书,“拿去吧,不客气。谢谢你今天能来,玩得开心。”


一切发生的时候,他在曼哈顿中城的Barnes & Noble开签售会。已经将近傍晚六点,最后几名读者也已经准备离开了。他正在收东西的时候,看见了站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


他梦里的那双蓝眼睛——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而这并不是他幻想中的样子。看见Steve完好无缺地活着,Bucky几乎无法呼吸。他想喊他的名字,但Bucky忽然发不出声音。于是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嘴唇微张,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像被钉在了原地。


Steve眼里有闪烁的泪光。他走向Bucky,步伐缓慢却坚定。他好像走了很久,久到Bucky几乎都无法忍受。但他慢慢意识到,他们穿越了战争,死亡和看似无法逆转的命运,忍受了七十年的分离,最终Steve还是站在了他面前,近在咫尺。而Bucky差点笑了起来,因为——


Steve当然会找到他。Steve一直都能找到他,无论是小时候的捉迷藏,Azzano的九头蛇基地,还是现在。


Bucky从来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但那一瞬间他默默地感谢了每个信仰里的神明,感谢他们把Steve带回他身边,带回家。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而他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他排练过的任何一句——


“我并非出生在1917年。”Bucky说,视线依然在Steve身上,“但我是你在找的那个人。”


“我知道。”Steve哽咽着,他的手在身侧发抖。


于是Bucky伸出手握住他的,与他十指相扣,就像他们从前那样。


“我爱你,Stevie。”他终于说了出来,而那感觉就像乌云过后的晴空,“爱到能为你起死回生。”




那天晚上Steve睡着的时候,他强壮的手臂环抱着他的腰。冬兵望着他,似乎想要把眼前的景象永远留下。他想把Steve的名字刻入骨髓,灌进血液,甚至烙印在他的心脏上,这样他就再也不会忘了他,甚至是来生。不过他现在知道了——没有任何事能阻止他留在Steve身边。他永远会找到回来的路,因为,如果这宇宙中存在任何永恒的法则,那就是JamesBarnes注定会爱着SteveRogers。如果这意味着他必须与死亡抗衡,熬过西伯利亚的寒冬,浴血七十载,甚至摧毁天堂和地狱,他不会在乎。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直到他回到那人身边——他的太阳,他的北极星,他存在的全部理由。


他的Steve


我会着陪你直到最后,傻瓜。他轻声念道,嘴唇贴着他的额头,在每一场人生里。


(Barnes, J. B. 直到最后.兰登书屋. 纽约.2010. Print.)





“我的爱情是一块悬在我脖颈上的石头。它会拉着我沉入水底。


但我深爱着那块石头。没了它我无法存活。”


-契诃夫 《樱桃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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